二百一十八个橘子

【高考作文零分精选】断崖

题目:2014年全国1卷

题干:学校开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是“山羊过独木桥”,规则是学生从独木桥两边同时上桥通过,在桥中间时两人相遇会有一个人下桥一个人通过,但在今年这个项目的预赛时,有一对同学在桥中间抱住转身,双双通过,裁判认为这样做有争议进行讨论。根据这个材料写作文。

*绝地求生大逃杀×饥饿游戏真人版
*其实剧情很简单,只是想表达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要放弃希望,守护自己所爱,是每个人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

1

正当午后最闷热的时候,院中种植的花朵都蔫软着,我在室外浇完水,额上已经出了细密的一层汗。

透明的自动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穿过狭小的走廊和石板路,就能到达我日常呆的最久的地方。

我从柜中取了药,倒了一杯温水,端在托盘上敲了敲房门。
“先生?”

“进来吧。”

我依言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橱柜上。

“林先生,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躺在床上的人掀开被子的一角,自己支撑着床沿慢慢起身。

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我去帮助他做这些事,所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没有上前帮助。

“今天天气很热。”他注意到我脸上还未消退掉被暴烈日光晒出的红晕。
“是的。这半年时间,气温一直持续在40摄氏度。”

我是林彦俊先生的专职护工,林彦俊先生的双腿在多年前因为意外受伤,行走能力几乎丧失,现在只能靠我牢牢扶住他才能勉强迈开步子。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但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也只有林彦俊先生会和我说上几句话,即使如此,他也从未提及过除开我工作的其他事情。

“扶我去外面看看吧。”林彦俊接过我手中的药,自己举着水杯喝下。

他指的“外面”当然不是指现在正热的能使人融化的炎炎烈日下,而是他的双层别墅顶层用特殊透明材料制成的观景台。

“你看,这些年,这些植物从未有活过一年的。”

我微微点头,自从地球经历过十年前的一场浩劫,环境早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也不再是千万种原生动植物的温床。幸存下来的人们,分成了两拨。

一部分社会精英和有钱人家,打造了一个巨型的温室生态圈“宙斯城”,模仿之前地球上的四季更迭和气温变换。几乎所有的供给都给了宙斯城中的那群人。而被驱逐城外,就只能苟且偷生,甚至在冰川时期,几万人在饥寒交迫中绝望的死去。

“琼,你从未问过我究竟是如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

“先生若是不想讲,我不会问。”

我是有好奇过,我的雇主是一个文静儒雅的男人,他的日常不过是坐在床上看一些老掉牙的书籍,或是呆呆望着窗外没有丝毫美感的景致。
但当医生来例行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时,我总能听到医生嘱咐他,不要有过于激烈的运动,多年前的伤病已经让他饱受折磨,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对自己的身体有百分之百的支配权。

林彦俊看着窗外:“你应当还记得,七年前最后一次的绝地之战。”
“那个时候,我才12岁。”我回忆。

我知道这项残忍的制度。宙斯城需要城外的人手帮助他们打探消息,同时出于一丝善意,想要给予城外的卑贱之躯一点希望,这项比赛一直沿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一年一度。每一年,都会有一百人被随机筛选出来绑上飞机,扔到一处荒岛。

荒岛上被宙斯城的人提前放置了一些武器和补给品,但资源有限,而且投放的补给品会越来越少。一百人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相互残杀,杀掉对方,你就可以夺得他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补给。
剩下的最后那个人,才有资格进入宙斯城,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当然,也只有那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我听说过那场比赛,最终结果被宙斯城的高层严密封锁了起来,没有任何人知道最终的胜利者,只是在那之后,宙斯城宣布不再举办绝地之战,而是改成笔试。”

林彦俊低低笑了一声:“他们很遵守承诺。”

我小心翼翼的询问:“难道先生……”
林彦俊侧头看着我:“你如果愿意,你可以成为除了宙斯城内,第三个知道结果的人。”

我低头:“我承认,我很好奇。”

林彦俊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他将头重新扭向窗外,望着那一棵几近枯死的梧桐。

“所有人都害怕被挑中去参加这场比赛。只有我是自愿的。”

2

我是个孤儿,从小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城外的人活的很艰难,我也一样。我清楚的记得,我的童年就是在一处狭窄阴冷的收容所,没有玩具,没有动画片,没有朋友。收容所只有一台破旧的电视,时而还收不到信号。

在电视上我看到宙斯城的人们,他们不愁吃喝,有自己的公寓和办公室,家中都是全自动化的电器,他们甚至早已经淘汰了电视,而是用全息的立体影院。

我唯一在收容所找到的宝贝,就是一个旧图书馆,里面的书虽然破旧,有的书我看着看着就少了好几页,但我还是如饥似渴将那座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

从书里我看到了我从未真正见过的东西,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靠我一己之力可以改变,我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命运。宙斯城那些人的生活对我而言遥不可及,但我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一直坚定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后来我不再回那个收容所,我跟着几个比我年龄大的街头混混,每天拎着木棍在巷子里乱逛。遇到势单力薄的学生单独路过,我们就上去装出凶狠的模样抢劫。无所事事的时候,我们就斜倚在台球桌边,吞云吐雾,对着路过的那些男女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为了加入那个小团体,我忍着疼在后脖颈上纹了身,染了银白色的头发。打架斗殴已经成了我的家常便饭,曾几何时我已经几乎快要忘记,之前的我究竟想要什么。

直到某天我再次见到宙斯城的人,他们定期的巡逻经过我住的小城,几个穿着白色盔甲的卫兵站在车上。他们都戴着厚重的头盔,举着长枪。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我觉得他们一定十分得意,那些充满鄙夷和不屑的目光被遮掩住了,但我能感觉到。

我最矛盾的是,我恨他们,但同时又羡慕他们,想成为他们的一员。

所以在我刚刚20岁,满足了参赛年纪的那年,我毫不犹豫报了名。
与其他人相比,我最大的优势并不是身强力壮,而是我了无牵挂。

“你知道的,无爱,恐惧也就没有了意义。”

林彦俊微微笑着,他已经沉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我不忍心打断他。

在飞机上,我被蒙着眼罩,只能听见飞机的轰鸣声和身边一个男孩子急促的喘息。
他应该很紧张,一直不安地扭动,时而又唉声叹气,他贴的离我很近,身上的高温源源不断的传过来,连带着他焦躁的情绪。

我压低了声音面向他的方向说:“你能不能别动?”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确定我是不是在和他对话。

“抱歉,我太紧张了。”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我几乎可以用“甜美”来形容,即使他是个男生。
“看得出来。你的汗都快浸湿我的裤子了。”我特意开了个玩笑,希望能缓解他的紧张感。

没有什么用,那个男孩的声音仍旧绷得紧紧的:“我一定活不下去的,我连枪都没有玩过。”

我问道:“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之前只是个学生,喜欢研究天文,我刚刚创建了个天文科研小组。现在估计都要解散了…”

天文?
那他一定很懂得星象之学,在野外辨认方向至少不是难事。

说话间,飞机已经快到达终点,我在一片黑暗中感觉到天旋地转的失重感。飞机开始急速下坠,我在解开眼罩后看到了他的模样。

他如我料想的一般,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才十几岁。眼睛和鼻头都还是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我看到他的迷彩服上写着编号:19。

我在跳下飞机前突然做了个决定。
也许结盟是个好选择,这个男孩能给我最大的帮助。他没有作战本领,一下飞机必然找一个隐蔽之地先躲起来,若我能保护他,他一定会忠心耿耿跟着我。

“19号是吧?我是24号。”

“你找个山洞躲一躲,等我来找你。”

19号看着我银白色的头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随即他被身后的人挤出了飞机舱门,尖叫着坠落了下去。

我从记事起就被指使做了许多又脏又累的活计,自负运动细胞发达,吃的了大多数人都无法承担的苦。但是在荒岛上的艰险,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落在了一处密密的树林里,只在林中破破烂烂的木屋中捡到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把手枪和五发子弹。

五发。我把子弹一颗一颗塞进弹夹中。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之辈,足够了。

我在木屋中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阴沉,才紧握着枪悄悄走了出来。

我刻意放慢了速度,避免踩到地上的落叶发出碎裂的声音。这片密林并不大,在黑暗降临时我已经走了出来,迎接我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原,而远处是层层叠叠的丘陵。

在毫无隐蔽物的广袤草原,我只能坐以待毙。

必须越过这片区域,去丘陵区。与我而言,黑夜是最好的选择。
草原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沼泽坑,走起路来十分不便,深一脚浅一脚。鞋面已经沾满污泥,裤子也打湿了大半。但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我得随时留神四周的情况。

丘陵区比我想象的更陡峭,爬上去费尽了我的力气。但路还很长,我不得不继续向前。

也就是在这个夜晚,我杀死了人生中第一个人。

那个人从右侧窜出来的时候我吓得向后趔趄了一步,险些从丘陵上摔下去。他没有枪,举着一把砍刀直直冲我扑来。

我举枪瞄准他的头时,手居然在抖。

0
他应声倒下,我气喘吁吁爬到他身边,摘走他的背包。他包中的食物和水都已经归我所有。离开前,我翻过他的身子,摘下他胸前的号码牌,在手环上敲下数字:76。

很快,所有人的手环都发出嗡嗡的震动,几立方厘米的屏幕上显示“76号阵亡”的字样。

我站起身,远远看到东边山头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与此同时手环再一次震动,上面显示“83”。

17个人。我默念。第一天,已经有17条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在地球上消失了。甚至他们连名字都无法留下,只有一个冰冷的号码被告知天下,人们只会关心最后的幸运儿。

3

丘陵区不宜久留,这里物资太过匮乏,我背上包准备转移。
“嘿!”一个声音从我脚下传来。

我不敢出声,立刻紧张的往四周张望,脚下慢慢挪动着,举着枪的手丝毫不敢懈怠。我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24号!是我!”
我猛然发现这声音似乎是在我的正下方。我往前方走了几步,跳到另一块大石头上,这才看到我刚刚站的那块石头下方有个狭小的山洞,仅仅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声音似乎就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时候有个人从洞里钻出来了,他满身都是泥,身上还残留不知从哪里挂到的荆棘刺,脸上花的已经无法辨认五官。

见我愣在原地,他赶紧扯出自己的胸牌亮给我看:19。

我恍然想起来,这就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他果然很听我的话,一直躲在如此隐蔽的山洞里,没人会发现他。但是他也不可能找到食物和水源,迟早会死在无人的角落。手环能够立即识别出主人的状况,若是孤身一人,恐怕不出几天我就能收到“19号阵亡”的提示了。

我冲他笑了笑,表示我没有恶意,他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侧头问我:“你有水吗?”

还真的不客气。我从包里取出一瓶饮用水递给他:“省着点。”
他答应了一声,便咕咚咕咚飞快的喝起来。他一无所获,现在只能紧紧依靠我。以二敌一,无论怎样我都有更大的胜算。我看着他已经干裂出血的嘴唇心中暗想。

“走吧。”我见他喝够了,拿过瓶子重新装回包里。
“我们去哪?”他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跟着站起来。

“我们在这里没有用的,制高点虽然是极佳的观察区域,但我们没有望远镜,也没有狙击枪,即使遇到人也只是被攻击的份。”我一手握着枪,一手抓紧背包带领着他继续攀爬。

“你很懂这些?”他边问我边用力用胳膊支撑起身子到石头上,他爬的十分吃力,有时还需要我停下来等他一阵儿。

我实在忍不住,伸手拉住他,使劲将他拽了上来:“不懂,但我来之前有看过一些报道,了解过这个比赛。”

“你为什么会看那些东西?”
“因为我是自愿参加的。”

他听了我的回答,圆圆的眼睛瞪大了看着我:“为什么?”

我毫不在乎的说:“反正来不来都是等死,有什么分别?”

他看得出我不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有眼色的闭了嘴。

等我们终于进入森林区,我找到紧靠小溪的一棵大树,在树荫下就地坐了下来。

“去把你的脸洗洗。”我命令道。要日日看着满是泥污的一张脸也足够让我觉得焦虑。

他点了点头,蹲在小溪边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扑,洗好了脸,他挽起裤脚,脱了鞋,坐在石头上将脚也放了进去。

“你这样如果突然遇到危险,来得及应对么?”我问他。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又穿好了鞋站在原地。

我叹了口气,这种连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比赛存活下来。我甚至怀疑,他究竟算是我的帮手,还是我自己找来的累赘。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他凑过来坐在我身边。

我不耐烦的观察着四周情况:“你就叫编号不就可以?”
“不。”他认真的拒绝了我,“我们现在是盟友,叫编号太生硬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有些想笑:“好吧。林彦俊。”
他率先笑了出来,一脸的阳光灿烂,不谙世事。

“我是尤长靖。多多关照。”

4


三天过去了,我们两个人一直躲躲藏藏,远远看到人便找隐蔽处躲起来。

而手环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小,时不时就会有震动触发,第三天日出之时,我看到“44”这个数字闪烁在屏幕上。
尤长靖只是默默看着屏幕不说话。我知道,每到夜里,他都会变得沉默寡言,那是在思念他的家人。他告诉我,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家,辛苦供他上了学校,而她的妹妹没有学可上,每日只能在家帮忙做家事。

他说每每看到月亮,都会想起他们。即使贫穷,他们也从未分开过,但这一次,不知是他上辈子做过什么恶事,居然会被抽中来到这里。

临行前他的妹妹抱着他不肯撤手。眼睛哭得通红,一遍遍叫着哥哥一定要回来,尤长靖说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但可能我的一辈子也就没剩几天了。”他在黑暗里苦涩的笑。
我静静听他讲话,并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安慰他。

我没见过父母,他们可能生下我但无力负担因此将我丢弃,也有可能在恶劣的环境没能挺过去。总而言之,家对于我而言,并没有概念。那个处在地下室的收容所,只能算得上我黑色记忆中,深灰色的那一笔。

因此我也只能陪他看着月亮,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后来我发现,尤长靖虽然辨别危险意识弱的可怕,但好在他也有他的优势。

“这棵树的果子可以吃的。”他在森林区一棵不起眼的树旁停下脚步。
我怀疑的抬头看着树上橙黄色球状的果实:“你确定吗?我怎么听说,颜色鲜艳的大多有毒?”

他笑:“那是蘑菇。我在学校专业是植物学,对这方面还算有信心。”
我们一人捧着几个果子啃得满脸都是汁水,我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原来你也是有些用的。”

尤长靖把头从吃了一半的果子里抬起来:“要是我没用,你迟早会把我抛弃吧。”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回答什么。

尤长靖不以为意的转开目光:“我知道,在这里盟友永远只有暂时的,这是一个人的战争。”
我没想到他看的如此澄澈,虽然残忍,但我明白他说的一点没错。

一百分之一。

这个数字不算小,但要靠无数的鲜血屠杀积累起来,愈发显得沉重无比。所有人恨着这个数字,但是只要可能,都要抓住所有机会去争取那个唯一保命的名额。

因此再温柔善良的人,在这里迟早会变成恶魔。

他也一样吧。

我看着尤长靖轮廓柔和的下颌,这三日天气十分晴朗,毒辣的阳光已经让他的脸颊褪去了那层白皙,成了暗黄的颜色。他并不是待宰的羔羊,他足够聪明和强大。我们从未立过什么生死与共的结拜誓言,甚至连口头协议都没有,只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我躺倒在草坪上看着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圆。”

尤长靖正收拾背包中的补给品,也抬头瞥了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农历的八月十五号。”
“什么意思?”
“很多年前,这是个节日,叫中秋。每逢中秋,家家户户团圆相聚。”尤长靖给我解释。

“呵,这种节日,恐怕地球上已经没有人在过了吧?”我不屑的笑了一声。

“是啊。”尤长靖把背包搁在我手边:“那些年代太遥远了,那时候的人非常喜欢节日,春节,元宵,中秋,他们都会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一顿大餐。”

“有什么意义么?”我问。
“节日的存在就是带给人们希望。即使身处再遥远的地方,人们都会赶回去见自己的至亲。”

“那我过的第一个中秋,居然是和你在一起了。”我话中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不知道尤长靖有没有听出来。

他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就当做,我是你的家人吧。”

我没再说话,沉默之中已经到了深夜。身边累到筋疲力尽的尤长靖在睡梦中已经发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我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的话是有心还是无心?
尤长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家人,对他而言家人是最重要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企及那个位置。

我默默在心中打算,如果我们两人可以顺利撑到个位数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那就说明是时候分开,各自为营了。

快天亮的时候,我听到山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我起身探出头,雨下的很大,已经在洞口的低洼部分积了近十厘米的水。

我回过头,尤长靖还在熟睡中,这种状态,恐怕是豺狼虎豹扑到他的面前他都不会觉察。
无奈,我只好坐在原地放哨,以便随时观察着洞外的情况。

“嗡嗡嗡——”
我们二人的手环同时震动起来,我抬起手腕:“59号阵亡”,下一秒,界面变成了每天早上的固定节目:“28”。

来到这里已经有将近两周的时间了。每一天减少的数字越来越小,这意味着几乎剩下的人都和我们的策略如出一辙,能避则避。但我明显感觉到,能搜寻到的空投补给品越来越少,包里储备已经不足,如果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会先倒下。

尤长靖也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直起身子,还未清醒过来,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利惨叫,透过瓢泼大雨传了过来。


5

我和尤长靖一前一后冲了出去,瞬间,倾盆大雨就打湿了我们全身。
我举着冲锋枪,向着声音的来源一步一步小心地挪,离得越近我听得愈发清楚。那是一个年龄尚小的男孩子的叫声。

隔了几十米,我看到一个小男孩被绳索捆的紧紧的吊在树上,正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呼救。

尤长靖想都不想就上前准备救他:“他被困住了!”

他站在树下,掏出小刀用力割着绳索:“你快过来帮忙啊!”

我犹豫的站在原地,男孩被勒得很紧,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绳索打了很多个结,并不像是有人为了捕捉什么野味而铺下的天罗地网,而像是专门为了这个孩子量身打造的。

这确实是一个陷阱,但是针对的并不是那个男孩,而是我们。

“回来!”我反应过来喊出口的那刻,已经看到一个男人举着枪从另一侧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狞笑着对准尤长靖。

但是他打偏了,一梭子弹擦着尤长靖的耳朵飞了过去,尤长靖吓得一哆嗦,但立即明白过来,后退两步藏在一棵树后。
我举枪,冲锋枪的射速很快,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瞄准,手就挨了我一子弹,疼的立刻甩开了枪。

见他枪落地,我冲尤长靖大吼:“去捡!”

尤长靖如梦初醒,飞快跑过去捡他脱手的枪,但他还不熟练,装弹的动作十分缓慢。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掏出身后的刀冲我扑过来,但刀如何能比得过枪膛中子弹的速度。下一秒,胸口精准的一弹让他立刻没了力气,向后倒去,瘫软在地上。

见我没事,尤长靖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朝我挥了挥手。我却怒气涌上心头,不由得大声斥责他。

“你他妈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顾自己安全就跑去救别人?”
“别说你能不能救他下来,就算你救了他,谁来救你?!”
“尤长靖你能不能听话一点不要乱跑!这里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所有人都想要你死!”

我的激烈反应吓到了尤长靖,他呆呆站在原地听着,连反驳都没说出口。

除了尤长靖,我自己也被这番话震惊到失语。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看到他有危险的时候险些失了魂魄,那一刻我的心脏比第一次亲手杀人跳的更剧烈,我怕他受伤,更怕他为了不相干的人就这么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是盟友,可同时也注定是我的敌人。我最不需要在意的便是他的安危。但偏偏我如此在意,甚至超过了我自己。

刚刚那一瞬间,我将自己全身暴露于危险之处,举枪的同时我也在对方的枪口之下,但我却一丝一毫没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我深深吸了口气,扔给他另一把更加锋利的刀:“救他下来吧。”

那个小男孩厄尔实际只有14岁,他谎报了年龄,替了和自己长相相近的亲哥哥来参加。
“因为,哥哥要赚钱养家,他如果走了,全家都会饿死。”他嚼着一块硬饼,眼中都是泪花,“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抓了我绑着,说我如果不叫,就不给我水喝。”

尤长靖爱怜地摸着他的头:“没事了,别怕。”
我无可奈何,本身就有一个拖油瓶,现在还捎带一个。但看着厄尔的眼睛,我也不忍心丢他一个人在这深林里。

“只剩15个人了。”尤长靖正拿着望远镜四处看着,拿到了其他死去人的背包,现在至少可以用望远镜观察到远方的情况了。每天他都主动承担了前半夜的站岗放哨任务。

“是时候决一死战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你是说你和我?”尤长靖转过头来盯着我。

“如果幸运的话。”我回答。

他大概也听懂了我的意思,收了望远镜坐在我身边。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千万不要犹豫。”

这个问题刺痛了我内心的某一处地方,我一点儿都不想回答,只想用玩笑搪塞过去:“当然,我这种人怎么会犹豫呢。”

“我说真的。林彦俊。”尤长靖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我只能看得出他的严肃和悲伤,其余的太过复杂,我无从辨别。

“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近一个月了。”尤长靖垂下眼,“我知道你不是冷血的人。要不然,你早可以丢下我不管。”
“我是想丢下你不管。”我嘴硬。

“你会心软,你也会同情别人,你也有弱点。”尤长靖没理会我,继续自顾自的说。

“林彦俊,你答应我,到那个时候,千万不要对我心软。你有资格活下去。”

尤长靖的认真像一颗针再一次刺伤了我。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对别人从未心软过?”我低语。

“你说什么?”尤长靖没听清。

“我说,我答应你。”

6


最后十五个人的决战,几乎用了整整一个月。

比赛开始一个月后,为了尽快使比赛结束,宙斯城的人会定时用密不透风的电网,将区域越缩越小。电网是透明无色的,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在电网附近枯死的植物,没人会傻到自投罗网。

也许是天意,最后的区域就在我最初爬上的那片丘陵,连接着层层叠叠的山峰,我们被迫只能在这一片活动。

我们刚爬上山顶,就看到从另一侧的山路也上来了两个人。
我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不要出声,慢慢的举起枪。

尤长靖已经基本学会了射击要领,跟着我也举起手中的枪,同时把厄尔护在了身后。

那两个人还没意识到已经有人提前占领了这个地方,他们随意的瞄了一眼,并没发现隐匿在草丛后的我们,摘下背包开始翻找食物。

我屏住呼吸,端着枪瞄准他们的头部。

这次我要的是一击毙命,如果让他们反应过来,那我们也会陷入危险。

“砰!”其中一个人应声倒地,另一个人反应极快,迅速拿起枪冲着我们的方向瞄准,黑洞洞的枪口让我心慌。

我还没来得及重新瞄准他扣动扳机,尤长靖比我更快。他一通扫射,没能打中头部,但那人身上和双腿都中了弹,直直向前跪倒在地上。

我回头鼓励的冲他一笑。但没想到这无意的一瞥让我看到我们身后又爬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正举着枪准备开火。

“危险!”我第一反应先扑倒尤长靖,护他在我的身下,同时冲壮汉疯狂扫射。

我的动作不如枪速度快,尤长靖躲避不及,在那个人猛烈火力之下胳膊中了一弹,他疼的闷哼了一声。我来不及处理他的伤口,先爬起来和那个壮汉对拼。

幸运的是他枪法并不是太好,除了打中尤长靖胳膊的那枪,并没有其他致命的伤害。很快我就解决了他,回头赶忙跪在地上查看尤长靖的伤势。

“需要消毒。”我当机立断,但同时我也意识到我们并没有所需的药物。只有一扎绷带聊胜于无。

尤长靖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没关系,就一只胳膊而已。包扎上就好了。”

我沉默不语,尤长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还好不是身上,不然绷带都包不住。”

我看着他胳膊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心里钝钝的疼。眼中没来由的蒙上了一层雾气。
为什么受伤的是他,我却这么难受?

“喂。”尤长靖看我发愣,伸出另一只胳膊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不是说缠绷带吗?”

“还好你没伤到头。”我边缠绷带边低声说。
“那岂不是我这英明神武的大脑就废掉了。”尤长靖笑。

我正想阻止他这种没有意义的笑话,忽然看到身边的厄尔已经倒在血泊里。他中枪时一声不吭,我们竟然都才察觉到。

“厄尔!”尤长靖不顾自己的伤,扑过去捧起厄尔的头。

厄尔胸口中了好几枪,是在那个壮汉最终倒下时一通扫射中的流弹。他眼睛还睁的大大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

“你说什么?”尤长靖含着泪把他的耳朵贴在厄尔嘴边。厄尔吃力的搂住他的脖子耳语。

“好。我答应你。”尤长靖回答完这句话,厄尔似乎安心了许多,眼睛渐渐阖上,终于垂下挂在尤长靖脖子上的双手。

尤长靖咬紧了牙,把厄尔的头轻轻放在地上,颤抖着手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颊。

“他……说了什么?”我问。
“他要我如果能活下去,记得去R城找到他的父母和哥哥,告诉他们,他很爱他们。”尤长靖红着眼眶回答我。
我看着厄尔平静稚嫩的脸庞,心中酸涩:“他可以安心走了。还好你没和他一样,你还在。”

“如果那样也好啊,不然最后还要你动手。”他似乎是开玩笑的说出这句话,我却没办法再强忍心中的复杂感情,一把搂住了他。

“不要。”我感觉我的声音都变得不再平稳。

“尤长靖,你还有父母,还有妹妹,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家,你不能死在这里。”我闭着眼睛紧紧抱着他,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一样,没有人盼着我活下来。”我声音越来越小,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至亲的含义。

至亲就是会一直等待你的人,无论希望有多渺茫,他都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回来。

尤长靖拍拍我的背,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有啊,我会盼着你活下来的。”
“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家人。我的至亲。”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已经满足了。
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真切感觉到有个人在担忧着我,真心待我,第一次感受到,“爱”是怎样的情感。

我一直被人说是野孩子。小时候别的孩子和父母手牵手走在街上,是我无比羡慕又无法拥有的画面。我只在梦里有过,那个梦中我有自己的家,母亲和父亲把我从收容所接回去。桌上温暖的饭菜,橙黄色的灯光,还有雪白的墙壁都是无比清晰的景象。只有父母的脸是模糊的。

可那个梦太过于美好,太不真实。我不愿意深陷其中。家和爱对于我,都像是摆在奢侈品店中那件最昂贵的大衣,这一辈子我都负担不起。

“谢谢你。尤长靖。”

7

又是一个崭新的清晨,手环上清晰的“2”让我清醒了过来。

尤长靖还在我身边,他似乎很早就醒来了。眼圈周围都是乌青。

“还痛吗?”我看着他胳膊上染满血的绷带。
尤长靖微笑着摇头:“不痛。”

我不信:“怎么可能,那可是枪伤。”
“真的不痛啦。”

我们沉默了很长一阵,尤长靖用咳嗽率先打破了寂静:“没想到我一语成谶。”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尤长靖用没受伤的胳膊掏出包里的纯净水:“让我再喝最后一口。”

他像我们初见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把水瓶放回包里。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么?”

“记得。”我嗓子干涩,生硬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但我不一定遵守。”

尤长靖盯着我:“我一只胳膊已经废了,即使从这里出去也没有什么用,他们不会让我这种人加入宙斯城的。”
“你如果真的想死,那我们一起。”我转头,身后便是陡峭的悬崖。掉下去,几乎是必死无疑。

尤长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也是个好主意。”他露出笑容,“我还没体会过蹦极的感觉。”

他站起来,主动拉住我的手走到断崖边。
“我数三个数。”
我打断他:“我来数。”

他有点无奈的点头。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将头凑得更近了一些。尤长靖的脸上早已经没了不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紧张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变成棕色皮肤下的坚毅和果决。他的眼角和脸颊边都沾了绿色的苔藓,我轻轻用手抹去,低头轻轻吻上他的唇。

“尤长靖,答应我,再见到家人时告诉他们你有多爱他们。还有,你给我记好了,我不仅仅把你当做家人。”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也是我的挚爱。”

“一。”
他的手变得冰冷,清晨的风很大,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可我还想再看一眼他的面容。
“二。”
他仍然紧紧握住我的手,等待我喊出第三个数字,我相信,他会听我的话,乖乖的和父母妹妹团聚。也会听我的话,牢牢记住,他曾经用两个月时间,解救了一个身处悬崖边上的生命。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自己往后跨了一大步,反作用力让我的身子向后倒去。断崖边,只会有一个人落下去。那个人不会是他。

“林彦俊!”
我听到他的声音从上方远远飘过来,但风更大了,呼啸着在我耳边肆虐,我没办法张嘴回答他。

“三。”
我在心里默默地数完了最后的数字。



“原来如此。先生的腿,就是如此才会受伤。”
这个故事太过漫长,林彦俊讲的断断续续,时不时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结束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已经看不清院中梧桐树的轮廓,只能望见自动亮起的橙黄色街灯。

“是。从此之后,宙斯城再也没有举办过绝地之战。”林彦俊坐在躺椅上,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窗外。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终于明白,这种方式选入宙斯城的人,是没办法为他们所用的。而且,可能还会毁了宙斯城。”林彦俊笑了,“他们之后来找过我,但我不会去。”

“所以那场比赛的胜利者,是您还是……”我问。
“那场比赛,没有胜利者。”林彦俊摇头。

他声音有些疲惫,我意识到已经是他休息的时间了,于是走上前将拐杖递给他:“林先生,是时候回去了。”

他咕哝着应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搭着我的胳膊站起来。

这时门忽然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我总是在房中见到,但他从未和我有过只字片语的交流。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和林彦俊单独在房间内说话,大概是林彦俊的故友之一。 
“交给我吧。”他走上前来给我说。
我看了看林彦俊,他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退开了两步,让男人像我之前一样紧紧搀扶着林彦俊的胳膊。
“对了,琼。”林彦俊忽然回头叫我。

“先生?”我疑惑的看他。

“我忘了向你介绍,这是尤长靖。”

我惊愕的站在原地,猛然发现,那个男人左胳膊似乎抬不起来,只能靠右手搀扶着林彦俊。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竟然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美好,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需要你花那么大力气去争取,清新的空气,阳光,还有爱都是免费的。但这些,需要你用真心去守护。

我似乎明白了故事中林彦俊先生的舍弃,也明白了尤长靖先生的选择。他们都走了心之所向的那条路,也幸好,他们也都拥有了心之所向的那份情。

@李芽 两点欢迎芽芽答卷!

PS:非常抱歉晚了一段时间,自动发布忘记设置了在睡梦中被大家轰炸惊醒。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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